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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.在拉康-齐泽克理论中,“征候”一词同样难以理解。“征候”的原文是“sinthome”。拉康最早是在1975~1976年的讲座“le sinthome”中引入这个概念的。据拉康讲,sinthome就是法语“symptome”(征兆)的古体字,意思就是征兆。那他为什么不用“今体字”而用“古体字”?这是因为拉康要把自己的“征兆”观与传统的“征兆”观区分开来。传统的征兆观是语言学上的征兆观,它把征兆视为一种语言现象,它就是现代语言学所谓的“能指”(signifier)。其特征在于,它是加密的,因而需要破解。拉康早年也认可这套理论,也是从这个意义理解征兆的。在他那里,破解征兆,就是破解无意识,而破解无意识的方式就是破解“像语言那样结构起来的无意识”。但晚年的拉康认为,精神分析所谓的征兆,并非什么加密信息,更不需要破解。它是纯粹的快感(pure jouissance)。齐泽克在这里强调,“‘征候’不是征兆(symptom),不是通过阐释予以破解的加密信息,而是毫无意义的字符(meaningless letter)。它使我们获得直接的快感(jouis-sense),即‘感官快感’(enjoyment-in-meaning,Enjoy-Meant)。”在此之前,征兆是可以破解的信息;现在,征兆(即征候)则是特定形态的主体快感的踪迹,它超越任何分析。精神治疗的目的就在于认同现在的征兆(即征候),即与现在的征兆(即征候)保持一致。这里把这种征兆译为“征候”,以便与传统的语言学意义上的“征兆”、阿尔都塞等人使用的“征兆”区别开来。有时候,拉康和齐泽克把sihthome与symptom严格区分开来,有时混而用之。但无论是严格区分开来,还是混而用之,一般指的都是超越任何分析(包括语言学分析、哲学分析和精神分析)、只能认同的纯粹快感。当然这样的快感纯粹是个人化的。但无论在拉康那里,还是在齐泽克那里(特别是在齐泽克那里),他们口称“征候”(sinthome)时肯定是在讲征候;但有时他们口称“征兆”(symptom),要说的还是“征候”。
每种意识形态都有自己的征候,即意识形态征候;也就是说,每种意识形态都有其“快感之核”。意识形态的“快感之核”不仅支撑着意识形态,而且支撑着我们的“现实感”。以此分析各种意识形态,必定会有新的发现。齐泽克在本书的“中文版前言”中,呼吁中国青年理论家破解贾樟柯电影中的秘密,即其意识形态征候,或意识形态快感之核。其实在中国的文艺作品中,无论古今,这样的意识形态征候或意识形态快感之核,已经到俯拾即是的地步。这也是在所有的意识形态中,“审美意识形态”最为坚硬的原因之所在。齐泽克的《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》(The Sublime Object of Ideology)就对意识形态的快感之核做了精彩的分析。比如,排犹主义是一种意识形态,排犹成了某些西方人的快感之源,成了掩盖其社会矛盾、其生活僵局、其自身创伤的最佳遮蔽物。
快感的来源众多。驱力的不断重复和自我复制可能导致快感。西西弗斯的推石上山乃西西弗斯的快感之源。一首曲子无论多么单调乏味,唱得多了,自然会生出快感。文革期间的样板戏,一直唱了十几年,哼来哼去,哼出了阶级情感,也哼出了快感。一曲“智斗”,至今余音不绝。文革之后,一曲“爸爸爸爸爸爸爸爸亲爱的爸爸,爸爸爸爸爸爸爸爸慈祥的爸爸,他满口没有一颗牙,满头是白头发,他整天嘻嘻又哈哈,活像洋娃娃”,令很多人生出快感。词曲都一般,几乎没有所指,几乎都是纯粹的能指,但反复唱来,终于获得了快感。谎言重复千遍,未必就成真理,但谎言重复千遍,必有快感,因为谎言不谎言并不重要,重复很重要。这样的快感即所谓的“感官快感”。齐泽克以电影《莉莉·玛莲》来说明问题,但他更提醒我们注意“快感”的复杂性。快感之“快”只是“痛快之快”或“痛中之快”——有时令人恶心,也是一种快感,是“逐臭之夫”的快感。“在这部电影中,在德国士兵中流行的情歌——‘莉莉·玛莲’——被反复播放,直至令人作呕。这种无休止的重复,把亲切动人的乐曲变成了极其令人讨厌的寄生虫,使观众不得片刻安宁。……一方面,它是纳粹开动所种宣传机器大肆传播的情歌;另一方面,它又差一点把自己转化成颠覆性因素,随时可能逃离它所支撑的意识形态机器,因而也永远处于被禁的危险之中。”
如此歌曲只是纯粹的“能指”(即没有所指的能指),但充斥着愚蠢的快感。这种充斥着愚蠢快感的纯粹能指,即拉康所谓的sinthome(征候)。如前所述,征候并不包含信息、意义、价值,而是毫无意义的字符。拉康在谈及实在界时,从另一个角度论及这一点。拉康所谓的“实在界”是以创伤性“回归”或创伤性“应答”的方式,突然出现在符号秩序中的未经符号化的内核。如此说来,符号秩序中竟然包含着“未经符号化”之物。这如何可能?既然已经出现在符号秩序之中,必定已经经历了符号化的洗礼。其实未必。拉康说过,符号秩序中的某些字符尚未洗净自身的“快感”,它们是前话语性的(prediscursive),没有经历符号化的过程。《聊斋志异》有篇《抽肠》,可以表明这一点:
莱阳民某昼卧,见一男子与妇人握手入。妇黄肿,腰粗欲仰,意象愁苦。男子促之曰:“来,来!”某意其苟合者,因假睡以窥所为。既入,似不见榻上有人。又促曰:“速之!”妇便自坦胸怀,露其腹,腹大如鼓。男子出屠刀一把,用力刺入,从心下直剖至脐,蚩蚩有声。某大俱,不敢喘息。而妇人攒眉忍受,未尝少呻。男子口衔刀,入手于腹,捉肠挂肘际;且挂且抽,顷刻满臂。乃以刀断之,举置几上,还复抽之。几既满,悬椅上;椅又满,乃肘数十盘,如渔人举网状,望某首边一掷。觉一阵热腥,面目喉膈覆压无缝。某不能复忍,以手推肠,大号起奔。肠堕榻前,两足被絷,冥然而倒。家人趋视,但见身绕猪脏;既入审顾,则初无所有。众各自谓目眩,未尝骇异。及某述所见,始共奇之。而室中并无痕迹,惟数日血腥不散。
可谓所有恐怖小说的“原型”,那里面渗透着淋漓尽致的令人恐惧的纯粹快感,以至于我们除了享受这种快感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事实上,任何批评家面对《抽肠》都几乎无话可说。这就是未经符号化、也难以符号化的快感。
以上引用于《斜目而视》译名对照部分
我简单总结一下,拉康的症候就是预兆,其背后是一种结构性的力量,拉康之所以后期提出了症候概念,就是希望和传统的征兆(传统的征兆就代表某种可以被破译的信息)区分开来。
当拉康说症候的时候,一定再说症候,当拉康说征兆的时候,也很有可能再说症候。
简单来说,征候就是一个点位,这个点位意味着对主体一致性的终极支撑,是你的终极依据,而精神分析的结束就是找到这个征候,并认同征候。
爱汝征候,如爱己身
症候与原质(The thing)的关系
先说结论,症候就是一种原质或者说和原质极其类似的东西。
原质是什么?原质就是那个一方面拒绝符号化,一方面又在推动符号化的东西,这个东西只能存在于实在界。
借助网上的一个例子,当我在讨论一个苹果的时候,一个苹果有苹果皮,苹果肉,苹果核组成,但是这些东西都不是苹果本身,苹果到底在哪?你根本找不到一个特定的符号,来描述这个苹果的坚硬内核,所以苹果这个概念本身是拒绝符号化的,它无法在符号秩序中现身,但是另外一方面,如果没有这个坚硬内核,那么所有的苹果的构件都无法作为符号现身,这个内核结构出苹果这个概念,这种内核就是原质。
用齐泽克的话说就是
征兆(症候)即某种构成
女性即男性的征兆(症候) 这个含义就是从症候的悖论上进行的,一方面女性并不存在,他只不过是男性的剩余,他无法以一个稳定的姿态在象征秩序里面现身,但是另外一方面,如果没有女性这种原质,那么男性就不可能存在(构成性例外)
症候与最终幻象的关系
拉康的伦理学姿态有穿越幻象这一姿态,拉康说我们必须坚持欲望,不断的穿越幻象,而到了最后,我们就会找到一个最终幻象,这是你独一无二的差异性,到了这一步,就意味着精神分析的结束。
那么很显然,认同症候与寻找最终幻象都以为着精神分析的结束,那么这两者有关系吗?
很简单,症候就是一种最终幻象,这两者是同一的